袁宏道觉得，植物就应该长得高高低低，横横斜斜，挨近天然之中的形状，这样才美。

  中年曾经，我对各种传统名花都很喜爱，唯有菊花一种不喜。为什么呢？由于我对它有一种“板滞”的形象，觉得它长得不生动。就像《红楼梦》中的薛宝钗，尽管长得美丽饱满，却总有点呆呆的不讨喜。

  中年今后，我开端在阳台上多养花。一开端也不养菊花。后来想，毕竟是名花的一种，并且秋天开花的植物又少，就养几种试试吧。成果种了今后，竟然很喜爱。

  任何一莳花卉，可以跻身名花之列，都不是偶尔的。比如像月季、牡丹、芍药和茶花等，除了花美以外，种类还特别多样。菊花则特别如此。单就花瓣的形状而言，就有平瓣、匙瓣、管瓣、桂瓣、畸瓣这几大类，这些大类下面又可以分许多小类。花样也特别丰厚。除了没有蓝色，黄、白、粉、红、紫、绿各色都有，还有稀罕的墨紫色。（绿菊曾经被认为是珍稀的，现在中外都培养出了不少绿菊种类，咱们也就觉得不那么稀罕了。）

  回想起来，小时候离我家较近的复兴公园，经常会举行菊展，爱花的我也总会去看。菊展上的菊，大部分是独本菊（也叫标本菊），也便是盆里的菊花只允许长一根独干，摘去一切的侧枝、辅蕾，让顶部只开一朵大花。这种养法，据说是可以最好地表现出一个大菊种类的特色。

  菊花本是草本植物，茎杆软弱，在人工培养下花越开越大。为防开花时植株倒伏，每株独本菊都要被裱扎在一根细竹竿或铝丝上，一向要扎到花头下面。由于有些菊花的“脖子”（也便是最终一片叶子到花头之间的那一段枝条）特别细长、柔软，特别是单瓣的大花宽瓣种类，所以有时除了裱秆外，还要在花苞下面装一个细铁丝做的托子，使花朵在敞开时正面朝上，不至于倾斜。

  通过这样裱扎的标本菊一排或数排放在那里，高度都差不多，花朵巨细也差不多，规整则规整矣，但看过去就像一排排大头娃娃，真的是没多少情致。

  当然，也有养成一盆三朵，或五朵，或七朵的，但遵从的底子原则是相同的，那便是不论给菊花留几个分枝，这些分枝也都要裱扎，并且为了可以更好的确保花大，每枝上也只能开一朵。

  还有那种大立菊，每株开几百朵甚至上千朵，也每朵都要裱扎，要开在一个平面上，如一个大圆盘状。那下的功夫真是大。可是要说作用，主要是让人惊叹，却少了一个“美”字。

  怪不得，我其时看了菊展回家，总有种绝望的感觉。但其时不懂得去考虑、去剖析，不知道这绝望感来自什么地方，而以为是菊花的板滞。看来，我曾经对菊花的成见，便是来源于早年在菊展上看到的菊，来源于它的种养和出现方法，而不是这莳花自身。

  明朝的袁宏道在《瓶史》一书中写道：“夫花之所谓规整者，正以参差不伦，意态天然，如子瞻之文随意断续，青莲之诗不拘对偶，此真规整也。若夫枝叶适当，红白般配，此省曹墀下树、墓门华表也，恶得为规整哉？”

  对袁宏道来说，植物就应该长得高高低低，横横斜斜，挨近天然之中的形状，这样才美。就像苏东坡的文章，随意起止；像李太白的诗，不拘泥于对偶的格局。假如都弄得整规规整，那就像官府台阶下栽培的成排树木，和坟墓前成对的石雕华表相同了，规整是规整了，可是板滞、单调，了无生气了。

  中国人对花木、园林的审美情味，一向是浪漫主义的，也便是说要以挨近天然为美，而不以挨近几许形状的规整为美。这也便是为什么咱们去法国凡尔赛的园林，看到被修剪成圆锥形、圆球形甚至正方形的植物，觉得难以赏识的原因。即便是中国人花了很大力气去造型的盆景，也是要让它的形状去挨近天然中的古木老树，也便是说，用人工去仿照天然的形状。

  我在古画中看到的菊花，也不是独本菊的姿态。比如在唐寅画的一幅《菊花图》中，在一块怪石、一丛荒草之前，长着一株菊花，底部的枝干现已老化，叶片也已老化掉落了一部分，上部丛生的分枝上，高高低低地开着六朵不大的花。在徐渭画的一幅《菊竹图》之中，也是在一丛荒草、两株翠竹旁，长着一棵瘦瘦高高的菊花，顶部开着七朵花。这两位明代的艺术大师，画的都是菊花在挨近天然的状态下开花的姿态，而没有把它画成板滞的大头娃娃。

  我也曾依照传统的方法去养菊，但一向未能严厉按规则和时刻表来做。菊花要养到开花很简单，由于它很爱开花；但要按传统的程序来养，则极费事。我是业余养花，真实没那么多的时刻和精力。但像我这样不专业地养出来的菊花，也有一种随意之美。

  本年的我由于腰痛，在把菊苗种下去今后，裱秆、疏蕾这些事就一点都没做，由于做这些事都要折腰。到了秋天，菊花仍是都开了，开得小一点但花要多许多。有“花田走马”“翠深傲骨”“天门飞流”“金钿乱剪”“十丈垂帘”“一枝红艳”这些国产种类的丝菊，还有“嫩绿天赞”“粉绿天赞”“国华越山”“三文鱼奥法”等西方和日本种类的大轮中轮菊，还有“银色光芒”“足摺野路菊”“斗极之街”“神代之樱”等日本小菊和盆景菊。没想到，不经意间本年仍是养了这么多种类。

  这些未能裱秆也未能疏蕾的菊花植株都未能直立，有依托阳台上的铁栏杆的，也有从盆边垂挂下来的，开得绚丽而随意。这样的菊花，我觉得也很美。（谈瀛洲）